闹市区商场门外的台阶上，坐着个穿蓝底小白花布衫的阿婆，手里挎了只旧竹篮，竹篮里躺着一个玉白色的圆盘，盘子四周镶着一圈淡蓝花边。几只茉莉花做成的手链——鲜花做成的手链，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。一朵一朵茉莉白白净净，不施脂粉，却能香到人的五脏六腑里去。它们被阿婆串起来，扎成手链圈，一个圈挨着一个圈，像排队待嫁的小家碧玉。

　　白盘里还摆着圆柱状、拇指大小的细编竹笼，小巧玲珑，茉莉就藏在里面。拿到手里一闻，香味隐隐地从缝隙间跑出来，鼻尖都醉了。阿婆说可以在竹笼上串根红丝线，挂到脖子上戴着。我想象着，戴着茉莉小竹笼，叮叮当当地跑来跑去玩，整个胸前、脖颈都会香气缭绕吧。

　　读过一些老苏州人怀旧的文章，说到旧时花开的时节，尤其是初夏，那些深街幽巷都是叫卖鲜花的声音，什么“玉兰花”“栀子花”，声音甜糯糯的，花儿鲜嫩嫩的。用来插在头上，别在襟上，养在瓶子里。有串起来配成组卖的姐妹花，比如白兰花，也有像阿婆一样串成手链卖的，像栀子花。就是不买，看着花听着音乐般的叫卖声也舒服啊。这些年卖花的人都销声匿迹了，谁知今天，在这样的地方，竟活生生地出现了！

　　实在是喜欢，相中一只，由阿婆帮我戴到手腕上。阿婆小心翼翼地帮我扣好茉莉手链，然后喜眉喜眼，左看右看地不住打量，像对着依依不舍出嫁的女儿。娶了她“女儿”的我，心里自然是甜蜜蜜的。在手腕上轻轻一嗅，浓香直窜鼻子，茉莉手链粘染得手腕都香透了。

　　阿婆的生意好得很，虽然花到第二天就枯萎了，不过像我这样买来戴着玩的女孩真不少，一个接一个光着手腕蹲在阿婆的篮子前，起身时胳膊上都添了茉莉手链，或手里多了茉莉小竹笼，乐滋滋地离去。

　　年轻的女孩也像我一样，戴着茉莉花链，身上却穿着短裤，T恤，一副现代人的模样。想想，真是有点不伦不类。最相宜的装扮该是，身着像阿婆那种蓝底起白花的布衫，扎两只油黑发亮的麻花辫子，腕上缠着芳香的茉莉手链，袅袅地走过青石小巷。

　　唉，这种古典的风情都哪儿去了？还有，一夜细雨后的清晨深巷里，那些悦耳的卖花声，都哪去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