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生当局长了。忙过一阵子后，闲下来的他就常想起曾经改变自己命运的母校——二中。心中便有感慨，但这感慨他也说不清道不明……于是有天他突然说去母校看看，钻进亮锃锃的“桑塔那”，一溜烟就去了。

“桑塔那”停下的时候，正值下课铃响起。教学楼出口处的学生便潮水般黑压压地向外涌，校园随之也沸腾起来。华生下了车，校领导们便拥了过来，将这位新局长拥进了校长室，递烟，沏茶，让座，这些刚忙乎完，上课铃又响了。

“校长，这节方明老师的公开课改期吧！”教导主任对校长说。华生听到方明老师的名字，眼睛顿时亮了许多。他立即把手中的烟灭了，拿起随身携带的茶杯起身说：“走吧！我也想去听听。”校领导们自然都说“好”。

教导主任带路，其余尾随华生进了高二（1）班教室。华生在教室左边最后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，坐在这个位置他有一种如遇久违朋友的感觉。方明老师这节课讲得特棒，他没因上公开课而拘谨，更没因局长来听课而紧张。他把教室里所有的目光拉得直直的，他把教室里所有的耳朵竖得高高的。不过不管他怎样在那三尺讲台上走动、讲说，哪怕侧身板书，他那双没了往昔光彩的眼睛也都一直盯着华生局长。就如当年在此读书的华生坐在这个位置，方明老师讲课一直盯着他一样。这双专注的眼睛对华生来讲是多么熟悉多么难忘呀！华生曾想到过用“神圣”“伟大”来形容她。

那年，调皮蛋华生被班主任赶出教室，他才感到事态的严重。再也无人敢问津的他收拾东西刚要出校门时，被后面赶来的方明老师留了下来。方明老师将华生的课桌背进自己班的教室，并放在左边最后的位置上。从此，在方明老师上课时专注的眼睛督促下，他痛改陋习，勤奋向上，那成绩就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。正如华生后来在一篇文章中所云“每当我想起方明老师整堂课都注视着我的眼睛，总感到抑制不住的激动……使我有无限的力量去学习，去奋斗。”

现在方明老师的眼睛依旧又整堂课盯着已是局长的华生。面对仍然专注且充满希冀的熟悉而陌生的眼睛，“方明老师有何相求呢？”华生猜不着。在位短短数月的他已为许多双这样的目光解决了问题。所以，华生认为方明老师有所求那是无疑的事。

    课后，华生握着已是满头白发的恩师的手问寒问暖是自不必说。临走时，华生突有所悟般地问：“噢！方老，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吗？”“没有，没有。”方明老师摇着拨浪鼓般的头回答。华生以为在众人面前方老师不好意思说，便将他拉到一旁又细声说：“有，你就尽管提出来！”“真、真的，没有！”方明老师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嘴这时很不争气。再问，方老师便局促不安，说不出话来。面对拘谨得如小学生般一脸不自在的方明老师，还能说什么呢？此时，华生既感动又感激。

    华生上车之前对校长说：“方明老师肯定有事求我，但问他却总说没有。要真没有，他上课是不会一直看着我的。我知道，只有有求于人的人才有那目光。”俄尔，若有所思的华生看了看毕恭毕敬的校长吩咐道：“你帮我问清一下，如有，请及时告诉我。”说完，坐上“桑塔那”一溜烟走了。

    后来，校长像华局长一样问方明老师，方明老师又像回答华局长一样回答了他。末了，疑惑不解的校长问方明老师：“那么，那天课堂上，你为何一直盯着华局长呢？”方明老师苦笑了一下说：“不知怎的，自从当年将华生的课桌背进了我的教室，几十年来，我一上课就会不由自主地总注视教室左边最后那个位置。唉！习惯问题……”

校长无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