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办公桌前的他抿着嘴犹豫了一下，随即低下头，两手无力地向腿部搭拉下，两眼怔怔地看着地面，似乎要把地板看穿。沉默，沉默……

这是他犯错之后在老师面前的一贯神态。

小悟一看到他这种沉默举止就来火。那火呀，直蹿上脑门，但小悟还是硬硬地把火压下去。

他是小悟接手这个班以来碰到的一个最头痛的“钉子户”。上一任，班主任在交接的时候，就一再提醒小悟一定要注意他。他内向孤僻，成绩优异，但他小小年龄就嗜赌如命。据同学反映，他在校寄宿除了学习、吃饭、锻炼之外就是与牌为伴，一副牌到了他手上就如同一只篮球到了迈克·乔丹手上，运用自如，可谓达到了“物我同一”的境界。

同学反映他赌，室友反映他赌，政教主任反映他赌，政教校长反映他赌，小悟感觉自己都要垮了。

动之以情，晓之以理，是石头也有开花的时候。可他呢，哎，跟他交谈过多少回，这小子就是听不进，就是不把小悟的话当话。他在班上表了多少次决心，照赌不误。

这次又是在昨晚政教校长率领人查寝时，他与别班的三个男生点着蜡烛正在赌博当场被逮住，更可恶的是他们竟把被单挂在窗户上以免检查者发现。

小悟想这次让他写检讨是没用的，他不知写过多少检讨书，下决心，下决心，过后又是一样。

小悟想对他可谓黔驴技穷了，遇到这样屡教不改的学生，真是八辈子倒了什么楣。

小悟想该使出杀手锏的时候到了，整理材料上报政教给他一个处分。

“你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？”

“我家没电话。”

“这周周末通知你家长来校一趟。”

“他们忙，没空。”

“你回教室去吧！”

小悟瞧了一眼天花板，有了主意。

等到星期天，小悟手拿花名册上那小子家的地址，乘上县城开往十丰乡的车，然后坐摩的到达石潭村。经村人指引，走了将近四十五分钟的路程，才到那小子家门口。看到眼前一切，小悟惊呆了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呀！一栋两层尘泥渗漏的小土屋，破败不堪。一个苍老的可能被什么疾病折磨的男人头歪斜在椅子靠背上，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的山坡。厅堂的地面坑坑洼洼，可别想放稳一条凳子，一张褪去了本色的桌子歪摆在中央。正墙壁上有一个神台，“祖德流芳”四个字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极不谐调。听到了自家的狗吠，一个略有点驼背的老妇人从里屋出来。恰好那小子扛着猪草出现到屋角拐弯处。时间在此仿佛凝固了。

“打猪草去了！”还是小悟首先打破了“僵局”。

“是。老师，您来了！”那小子支吾着。

他母亲知道站在面前的是老师后，忙着招呼、搬凳、端茶。

那小子则忙着杀鸡招待。

在小河边剖鸡，那小子才把家中的一切情况告诉了小悟。

原来，他母亲是冒生命危险把他生下来的，他父亲在他念初三时，因矿上发生事故而导致半身不遂。于是他便成了全家的强劳力，在家什么事都干，但无论怎么做事，都无法把学费凑足。最后他想到了赌博，因为村子里流行赌。他凭着自己的精明，潜心研究打牌，很快掌握了技法。他说高一两个学期的学费就是这样得来的，他知道赌不好，他说他也是没办法了……

离开时，小悟把教师补助的200元递到了那小子的母亲手里。

在回来的路上，小悟扯着一根茅草放在嘴里不停地嚼着。

小悟想那小子真不幸，不过挺坚强的。

小悟想自己原来处于人生低谷时就是老班曾拉了自己一把，自己才有了今天。

小悟想今年的助学金、奖学金一定要争取到一份给那小子。

小悟想只要那小子能度过这几年难关，就会有不错的前途。

想着想着，小悟猛地扯出含在嘴里的茅草根，用力地甩到路旁，大踏步地向前走去。